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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探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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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婼既起了疑心,便要追根究底。

晚膳時不動聲色觀察眾人,兩位太嬪依然是謹小慎微,康樂小大人一般跪坐幾後,活潑的安平一反常態縮在葉太嬪懷中,不時偷眼看向皇太後。

睿郡王如今七歲,因習武曬得黝黑,健壯得小牛犢一般,十分喜愛兩位妹妹,尤其是安平,對著安平一笑,露一嘴白牙,安平就指著他哈哈笑,康樂都忍俊不禁,捂著嘴取笑道:“四哥夜裏走路可得張著嘴,要不迎面過來的人瞧不見。”

睿咧嘴笑道:“總張著嘴多累,我穿一身白衣服,再提個鈴鐺扮白無常,嚇死他們。”

眾人哄笑起來。

皇太後一臉喜氣,換下緇衣著了卍字紋素錦,頭上戴了琉璃簪,隨著睿郡王進宮的惠太妃性情開闊,笑著打趣皇太後:“皇太後向來愛素凈,今日這頭頂熱鬧上了,在燈下明火執仗。”

皇太後笑著,手撫上琉璃簪:“皇帝孝敬的,我少不得老著臉戴上。”

皇上在一旁抿唇笑,有些孩子氣的靦腆。

君婼瞧著皇上神情,心中一軟,皇上如此高興,自己又何必去懷疑皇太後的居心?就算有什麽居心,她也是要跟皇上好好的。

皇上不習慣這樣的場合,有些坐立不安,又舍不得離去,在幾案底下緊攥著君婼的手,君婼反握著安撫。

看時候差不多了,孩子們又拘謹,君婼笑說散了吧。皇太後先站起身:“我也乏了,就先回去了。”

眾人起身恭送,皇上站起身一直跟到殿門外,抿唇瞧著皇太後,半晌說道:“兒子恭送母後。”

皇太後一笑,擺擺手道:“回去吧回去吧,夜裏天冷。”

君婼手握住皇上的手,顫顫得發抖,身子緊繃著十分僵硬,他這一聲母後,遲來了二十年,皇上如此緊張,皇太後卻沒有察覺。

君婼從身後抱住他,緊咬了唇。皇太後真的關心皇上嗎?

夜裏皇上換了皇太後做的衣袍,君婼瞧著就覺那兒不對,可是又想不起來,皇上今日情緒起伏得厲害,君婼體貼為他紓解,待他睡著後躺在他身旁,腦袋裏緊繃著一根弦,怎麽也睡不著。

翻來覆去得想。

對啊,皇上十七歲回了東都,如今已第四個年頭,這四年的衣衫鞋襪,她為何不直接送給皇上,而是留在自己手中?

想著恍恍惚惚睡了過去,次日晨起送皇上早朝走後,喚來錦繡問道:“皇上回東都後,宸妃待皇上如何?”

錦繡搖頭:“背地裏自然瞧不上,說野孩子天煞孤星什麽的,尤其是冊封太子前,先帝說皇上與儉太子能者為上,宸妃十分生氣。可當著先帝的面,待皇上還是親切的。對了,儉太子冊封後,宸妃為顯大度賢良,為皇上辦了一次生辰,那次奴婢也跟著前往服侍,席間皇上少言寡語,眾人賀壽的時候局促拘謹,皇上告退後,宸妃十分委屈,說皇上與她記仇,先帝罵皇上上不了臺面。”

君婼心中犯疼,向來冷漠的親人待他好些,他只是無措緊張罷了。擺擺手問錦繡:“皇太後呢?”

錦繡繪聲繪色:“這個奴婢記得清楚,皇太後稱病沒來。第二日拜見上聖皇太後的時候,宸妃當面嘲笑她,怎麽?怕沾了你兒子的晦氣?竟裝病不來?皇太後怯懦說道,昨日感了風寒起不了身。宸妃嗤笑道,是啊,成日在先帝面前哀哭思念兒子,適逢兒子生辰,真對兒子好,爬著也該去才是。先帝可憐你,昨夜裏又去了你那兒,先帝春秋鼎盛的,太子也已冊封,自然是先討好先帝要緊。宸妃冷嘲熱諷,皇太後只諾諾不語,後來上聖皇太後擺擺手,吵得我頭疼,都回去吧。便都散了。”

君婼挨著大迎枕靠坐著,手支了頤心中冷笑,你若不是真心疼愛皇上,那也休怪我不孝敬你。

吩咐錦繡傳兩名司制來,又一想不妥,讓錦繡包了皇太後為皇上縫制的衣袍和鞋,囑咐錦繡道:“錦繡出宮一趟,去找街巷中的老裁縫,多找幾個,問問她們這樣的衣袍和鞋,大概出自何人之手,不擅針線的人可做得出?

錦繡帶著包袱走了,君婼心想,或許皇太後只是見風使舵,皇上不得志,她便遠離皇上討好先帝,如今皇上登基,她便一心靠著兒子,可皇上是赤誠之心,對誰好便竭盡全力,她拿假意換皇上的真心,著實可恨,天底下竟有這樣的母親。

窗外傳來嬉笑之聲,安平跑了進來,喚聲阿嫂,君婼笑著招手,安平不讓她抱,手腳並用爬上榻坐在君婼身旁,抓起幾上的果子往嘴裏塞,君婼笑說慢些,拈一塊糖霜塞她嘴裏,安平咯嘣嘣嚼著笑道:“阿嫂這兒的小點,比別處好吃。”

君婼捏著她腮幫笑問:“去給皇太後請安了嗎?”

安平點頭說去了,君婼笑道:“皇太後不穿緇衣,安平還怕嗎?”

安平頓了一下,將口中吃食咽了下去,食指豎在唇邊:“阿姐囑咐過了,不許亂說話。”

君婼哦了一聲,笑問道:“那,這宮中,安平最喜歡誰?”

安平撲上來,在君婼臉上親了一口,小點殘渣親在君婼臉上,安平摟著她脖子甜絲絲道:“最喜愛阿嫂了,因為阿嫂最好看。”

君婼摟著她胖鼓鼓的身子笑,安平紮在她懷中,在她耳邊小聲道:“第二喜愛皇上阿兄,又好看又香,昨日想親,阿兄躲著不讓,阿嫂,我長大了,要嫁給阿兄。”

君婼哈哈笑說好,安平又道:“最不喜歡皇太後,皇太後的眼睛很兇。”

君婼與安平玩耍一會兒,看著安平囑咐道:“這樣的話,不可對任何人說,忍不住就來找阿嫂。”

安平嗯嗯答應著,君婼抱起她,喚一聲摘星,將她遞到摘星懷中,笑著吩咐道:“帶長公主玩耍去。”

君婼一笑起身,帶著采月與幾名女官往寶慈宮而來,進去時就是一楞,皇上正坐著與皇太後說話,皇上話不多,臉上帶幾分靦腆,皇太後慈愛笑著,瞧見她進來,眼底的冷光一閃而逝。

君婼看著皇上孩子氣的笑容,就算她是裝出來的,只要她一心做皇上的慈母,只要皇上高興,且由她去。

秋蓉站在皇太後身後,眼睛不時瞄向皇上,一臉的欣喜,君婼冷眼掃了過去,金吾衛已查過,當年的拐子已死,她的身世無處可尋,自己忘了問大哥,皇上問過了,母後當年確實走失過一位妹妹,年紀與秋蓉相仿。

君婼看一眼皇太後,再看一眼秋蓉,未確定的事,自己先勿放在心上,只當她是皇太後身旁伺候的宮女。

坐著與皇太後說一會兒話,與皇上出來時,皇上搓著手道:“本想讓君婼陪著朕,下朝後不覺就走到了寶慈宮外,擡腳進去了,惹得母後好一通哭。”

君婼握住他手笑道:“那是高興的哭呢,皇上可高興嗎?”

皇上嗯一聲,反握住君婼的手:“不過,總覺得陌生,朕與母後沒什麽話說。”

君婼笑道:“皇上放心,我會替皇上孝敬好皇太後的。”

皇上點頭:“屋裏的陳設,還是換了吧。”

君婼答應著,笑說起安平:“安平說長大要嫁給皇上呢。”

皇上也笑,瞧著君婼道:“朕就說,安平是小時候的君婼。”

君婼喁喁說著話,一直陪著皇上回到福寧殿,親自沏好壽耳茶,方回轉。

回到沈香閣,錦繡已經回來,正在門外翹首企盼,瞧見她壓低聲音道:“真被殿下料中了。”

君婼帶她回了屋中,錦繡拊掌道:“可真是沒有不透風的墻,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,奴婢今日走訪了幾處,有一位老裁縫告訴奴婢,這些都是成衣鋪出來的,拆開領子,內裏有織雲字樣,那處成衣鋪叫做織雲坊,鞋也是那兒出的。去織雲坊繞著彎打聽過了,奴婢說要買大小不一的衣衫鞋襪,一歲到二十歲的,燒給死人。這話說得有些晦氣,不過是為了套夥計的話,殿下莫怪。那夥計笑道,幾月前來了一位闊氣的公子,要的與娘子一樣。奴婢仔細問過了,從形容判斷,夥計所說的公子應該是一位宮人。”

君婼點點頭,就算是討好皇上,也沒有十足用心,從成衣鋪買來糊弄,可見是心中十拿九穩。

沈吟著吩咐錦繡:“知會了銘恩,派幾個靠得住的盯著寶慈宮,她們老實安分便罷,若有任何風吹草動,來稟報我。”

錦繡答應著匆匆去了。

......

宮中多了兩位長公主,睿隔三差五進宮,三個孩子湊一處,熱鬧了許多。

寶慈宮布置一新,皇太後身上的衣衫越來越講究,顏色也越來越明艷,每日楊太嬪葉太嬪作陪,蕙太嬪也常常進宮,湊在一處說笑或者打牌九,皇太後又喜在後宮到處走走,每出寶慈宮,前呼後擁的,說不盡的尊榮,二十多年隱忍換來如今,皇太後暫得滿足。

很快迎來過年,然後是十五燈節,因在孝期依然從簡,卻比去歲隆重許多,女官們帶著宮女來往穿梭於沈香閣,聽君婼示下,皇太後擇一高坡冷眼瞧著,一聲嘆息:“真正的尊榮,還在她那兒。”

身後秋蓉一笑:“再過一年孝期滿,皇上選秀,這宮中添了人,就她的悍妒性子,早晚惹皇上不喜,到時候這後宮,就是皇太後的。”

皇太後瞇了眼,後宮不能一人獨大,選秀勢在必行,這會兒就準備,挑選乖順聽話的進宮來。

遠遠望見皇上行來,皇太後笑著迎了過去,時機正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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